NBA玄学：薛定谔的新秀墙

2017-18赛季即将开始之前，拥有两名状元秀在手的布雷特-布朗坐而论道，相比西蒙斯，他对年仅19岁，只在NCAA打了25场比赛就进入NBA的富尔茨新秀赛季的轨迹似乎胸有成竹，他告诉记者：

“到了1月10日，你会来跟我讨论新秀墙的，这是联盟的自然规律。”

可惜，随着富尔茨神秘的肩膀伤病和投篮手型丧尸化而直接无法出场，布朗胸罩里塞的竹子不过寥寥数场就被折断了。

但他所谓的联盟自然规律“新秀墙”，似乎仍是真实的存在。

福尔兹早早高悬免战，被76人送去绿凯交易来福尔兹的探花塔图姆则似乎完全转接了福尔兹原本的命运，“呐，富君，你的新秀墙，便由我来撞罢！”

塔图姆进入联盟时同样不过19岁，在绿凯头三个月里，他表现出的那种竞技状态，尤其是在中远距离投射方面的表现，已经不光让人们从皮尔斯遐想到格兰特-希尔，喜不自禁之余大伙甚至开始将安吉捧上神台，追忆起当年“红头”奥尔巴赫用首轮签从勇士嫖来探花麦克海尔和添头帕里什的故事，一股历史轮回感登时扑面而来。

头三个月里，塔图姆每个月的得分都在13.6分以上，虽然每个月的三分球命中率都有所下滑，但是谁都知道50%的三分球命中率就像俄罗斯少女的身材一样是不可能长期维持的存在，所以当他12月的远投命中率降到45%时，这依然是一个太可以接受的命中率了，毕竟你要考虑这是一个新秀，而他在大学距离三分线外的命中率也不过3成4而已。

意外之喜，夫复何求？

然而，从布朗教练口中的神秘1月开始，塔图姆的三分命中锐减12个百分点直线回归大学水平，总体命中率也从1月之前的5成以上，降到了最近两个月的4成2左右，场均得分也降到了约11分而已。

没有比这更典型的撞墙表现了。

关于新秀为何会撞墙，有很多来自于科学或者玄学的解释。

美国球员在NCAA打满一年，算上常规赛加锦标赛直到最后夺冠，再算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邀请赛什么的，合计不过40场比赛左右，但这帮孩子一旦进入NBA，就是实打实的82场常规赛。

打比赛不提，新秀们首先要适应的就是漫长的客场之旅。

从波士顿到芝加哥1583公里的飞行距离，一年要来上4发，更不用说从波士顿到洛杉矶4800多公里，飞机都要坐上6个多小时的煎熬。

如果是连续的客场背靠背，一场比赛打完已经到了晚上10点开外，再坐飞机去往下一个客场，能不能休息好都是一个问题。

光舟车劳顿就足够新秀们吃一壶，更别提动辄7连客之类的魔鬼赛程，从一个城市转移到另一个城市带来的异乡感，远离家人朋友的寂寞，都会将一个人的意志力掏空。

2014年马刺的马戏之旅——NBA最知名的艰难连续客场

不要说一个20岁左右的新秀无法适应，性格稍微纤细敏感一些的成名巨星都不一定能够适应这种不断变化的环境。罗斯在尼克斯爆出不辞而别的“出走门”，很大程度就是因为除了在孟菲斯大学待过一年外，他这辈子都只在芝加哥长期生活过。

而建筑在这些漫长旅程之上的，则是连绵不断的82场成人级别的比赛，以及背后更高强度的训练。能够进NBA的，在大学联赛里面对的，至少都是和自己同一年龄段的孩子，在上一年就闪人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的当下，大一新生即便面对年长自己3岁的大四学长，也不过是面对更平庸的天赋，身体上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

但到了NBA，一切都将不同，不光是身体落差那么简单，所有人都会盯着你的顺位试图干爆你，包括你的同年们。

德拉蒙德刚进联盟时身体素质实际上已经完全达到成年男子水准，但在打夏季联赛时，却被同年49顺位的奥奎因防出了3分3板。奥奎因跑到微博上嘚瑟：“哥完爆今年9号秀！”

彼时幼庄就展示出了弱鸡嘴炮选手的潜质，他的回应是：“方才在夏季联赛遇到一位哥哥，打法极为彪悍，若是说起对位来，那哥哥想必是极好地，但把我当敌人看待，却真真有些狠毒过劲儿了。莫不是因为妾身是9号秀的缘故？”

德拉蒙德不知道，职业竞技体育和成人世界别无二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把每次对位都当成敌人来看的心境，只能说明你还是个孩子，身虽成，心尚嫩。

当赛季行进到差不多1、2月份时，40场左右的比赛恰好已经达到了新秀们此前在大学联赛或者海外联赛的极限数值，体能很自然的就来到了瓶颈阶段。

波尔津吉斯已经连续好几年高开低走

作为一名欧洲来的新秀，波尔津吉斯的新秀墙竖得比美国球员更早，经历了令人眼前一亮的橘梨纱式开局之后，他在12月中旬就开始撞墙，前22场只有3场比赛得分不上双的波神，接下来12场比赛中有6场得分未能上双，场均得分骤降5分，命中率则暴跌16个百分点，甚至还交出过得分挂蛋的单场表现。

见得多了的禅师在解释此事时只淡定地推了推眼镜：“这孩子撞上新秀墙了。”

拉脱维亚小伙铂金说自己并不知道什么叫做新秀墙，“只是漫长的客场之旅让我感觉有点累了而已。”

累就对了。铂金在进入NBA前一年在西班牙联赛打了50场比赛，不过1072分钟，而新秀赛季他只用了39场比赛就超过了这个数字。

喊累的不止铂金一人，1999年还是灰熊新秀的迈克-毕比曾经这样描述新秀墙：“我很累。有时候感觉就像在沙滩上奔跑，今天训练中我都觉得根本跑不动了。”

而2007年的新秀Al索顿甚至表示自己累到连起床都很困难，“我记得有一次我得到了4天休息时间，但在起床的时候还是像被人迎头痛击过一样困难。”

有时候数据并不能展示新秀墙的全貌，那种疲倦感才是真实的存在，2011年榜眼德里克-威廉姆斯的新秀赛季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澜，全明星赛前他场均能拿到7.3分，而这之后他能拿到10.5分，命中率也没有太大起伏，每分钟得分也有所提高，说明他不光光是因为出场时间更多而蹭了数据。

但德里克还是清晰的认识到这堵墙的存在：“赛季刚开始的时候，我打上个30分钟依然生龙活虎。但撞墙之后，我觉得打个18分钟就开始累了。”

布朗教练在预想福尔兹会撞墙的原因时特意提到：“当防守你的人是沃尔，而他的身后还有波特虎视眈眈时，你的日子显然不会太好过。”

这就涉及到新秀墙为什么往往会出现在1月、2月期间的另一个原因：这个阶段，恰恰是大多数球队已经有过一次照面而开始了二番战。此前表现不俗的新秀们，也逐渐开始进入对面教练的照顾领域，即便很难说是不是重点照顾。

易建联新秀赛季同样也在类似的时间点撞上新秀墙，甚至不止一次。按照当时雄鹿体能教练詹姆斯的说法：“他在30场比赛的时候撞了一次，在50场比赛后又撞了一次。他在50场比赛之后可能只打了2场好球。”

易建联30场时撞墙我们可以以铂金式体能瓶颈来解释，毕竟每年30多场的CBA显然强度比欧洲联赛又要弱了至少两档，而50场之后为什么会再次撞墙呢？

拇指受伤和手腕扭伤之类的健康问题显然一个原因，而自信又是另一个原因。

自信这种东西，除了来自天生之外，很大程度应该来自他人的肯定，换句话说这时候你就需要一个老将在你耳边逼逼叨“加油你是坠胖的”打狗血灌鸡汤了，但阿联呢？

当时同为国际球员的雄鹿队友博古特都表示“不知道他怎么了，我们都没讲过太多话”，更不要提那些黑人兄弟了，盯着你的位置还来不及呢。

当然，阿联的情况可能还更特殊一些，他的身后还是有很多人在支持他，但支持的方向可能还是有所不同。这些“支持”来自中国篮协，一开始，他们希望阿联能够得到首发位置，得到锻炼，但同时也不希望阿联受伤，甚至阿联在新秀赛季后半段受伤之后，他们反而放了心……

这里面的逻辑是：阿联现在受伤了，就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这样就可以避免更大程度的伤病，然后呢？

然后就是要百分百状态迎战北京奥运会啊。

所以你大概可以想见他身边的人该以什么样骑墙的姿势来鼓舞他，应该确实是很为难的吧？

当然，前面说了，伤病无可避免，信心更多应该源自表现。阿联50场之后打不出来，更重要的一点就在于布朗教练为福尔兹预想的那一点：

对手的针对性布置来了！

詹教头表示：“在50场以后，各队对易建联已经有所研究。自从他们发现阿联只是一个挡拆外切投手，就会有所对策，而阿联就是调整不过来。”

所以你看，所有的困难最终都会落实到实力不足上去。当对手下半个赛季针对阿联的外切跳投更多扩大防守施压时，阿联并没有太多应对的方式，詹教头曾经称赞阿联“英语倍儿棒普林斯顿战术吃得很透”，而普林斯顿战术可是素来以为高智商人群专供而著称，所以撞墙这和球商无关，究其内因，近框高达36%的被帽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然，如果你仔细想想，从新世纪以来，真正说撞到新秀墙的人实际寥寥无几，能拿出来说的，除了上面点名的那几位，大致也就是埃文斯、梅奥、威少、詹宁斯、沃克、麦基吉以及今年的马尔卡宁、阿奴诺比等哥儿几位，欢迎补充，一只手数不过来的话，两只手也绝对够了。

实际上，新秀墙这个概念在当代已经越来越少了，NBA草创时期，球员们大多在大学里历经过4年磨砺才出山，比赛虽然不算多，但那时候的NCAA荣誉还是相当有份量，大学精英球员本身就够拼，心智也足够成熟，进到联盟里来大多出道即巅峰，一颠好多年。

大约从80年代魔术师-大鸟时代开始，NBA工资水涨船高，更多年轻人选择提前结束学业早点进入联盟养家糊口。而那时候天赋仍相对比较分散，很多年轻球员从学校出来之后，就被当成即战力来用，但又难免需要适应和长身体，这上来就艹，还艹的不科学，就算是女优出演出《会って3秒で合体》系列，那也是有足够的心理预案和久经考验的肉体准备的呀，所以新秀墙应该就是在这个时期成为普遍现象。

而到了现代，另一个大环境的变化也让这样的新秀墙现象急剧降低，集中于96黄金一代和03白金一代的天赋输出量极为可观，这造成了联盟长期被中生代天赋球员把持，大部分新秀进入联盟，并不需要立即承担太多攻坚任务——如果你一开始就平平无奇，又何来新秀墙之说？

事实上，塔图姆之所以特别到能够以一种“反古现象”的姿态撞上新秀墙，和赛季第一场海沃德便受伤赛季报销也不无关系。

而到了2010年之后，随着雷霆、辛基们的崛起模式，让总经理们对天赋新秀的使用更为谨慎，与更为发达的运动医疗水平相衬：

要么我可以快速解决你的小伤小病保证你身体一整个赛季的平稳输出；要么我可以发现你的大伤隐患，你干脆就歇了罢。

新秀们不会再像A.C格林一样，26岁之前不知道冰对身体的作用——他以为更衣室放那么多冰是加到饮品中的。

另一方面，也有说塔图姆撞墙是因为1月份当了爹，然后又在一次和欧文共赴夜店时因年龄不够而被拒之门外，两件事情同时发生，让塔图姆分心了。

这号分析呢，大概只能当做“卡戴珊影响男朋友竞技状态”这种花边玄学来看待。但其背后仍然揭示了新秀墙的另一层原因，在70年代到90年代甚至蔓延到新世纪初的NBA中，球员自律仍是一个大问题，工资上涨带来的另一个反面效应就是随着赛季深入，和老大哥们混熟了之后，新秀球员会开始接触到更多酒精、毒品和无处不在的骨肉皮，这些都是快速摧毁一个孩子的利器。

而到了新时代薪资进一步爆发之后，随着NBA更严格控制外在形象，兼有工会各种“沃克含泪讲述破产史”的宣讲会，新秀们自律性显然变得更好，在传媒爆炸时代里，关于天赋新秀的负面新闻反而变得更少。

当然，关于新秀墙，在NBA里还有另一种声音存在，甚至更大，那就是：

新秀墙大概根本就不存在好吧？

有人曾经统计过近几年来的新秀最阵成员在新秀年的表现，根据霍林格发明的GmSc，一个综合评价球员单场数据表现的高阶数据来判断一名新秀在各个月的表现与整个赛季表现的偏差值，结果得到了下面这个图：

由图可见，在1月和2月之间，确实会出现一个平台期，但总体来说杰出新秀们的表现还是随着赛季深入上扬的。（10月份比赛场次较少样本不足，导致到11月会有一个下降。）

毕比告诉教练自己跑不动怀疑自己撞墙的时候，教练的解决方案是：“你可以的！再努力点。”

毕比告诉记者：“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

这就是老派的教练们通常的想法，他们不太愿意用“新秀墙”这个说法。

当有记者问阿德尔曼队里某位球员是不是撞墙时，老头的回应是：“新秀墙？华盛顿那个小伙儿？”

玩笑开够，阿德尔曼正色道：“当你打足38分钟，比赛就会来找你。你只是打得太少了而已。”

我仿佛看到锡伯杜在点头微笑，这似乎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唐斯从未有过新秀墙。

湖人总冠军奠基人斯科特主教也持有相同的观点：“我不知道新秀墙是什么！是的，孩子们可能是累了，但是再说一次，每个人现在这个时候都累了，所以这不是借口。”

掘金体能教练史蒂夫-海思人狠话不多，短短一句话就足以让你毛骨悚然：“为什么有的人撞了有的人却不撞？忘记它吧，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新秀墙好吧，别在老子面前提起这个词。”

有没有感受到一种小时候被父母训斥“为什么别人能……你却不能……”的恐惧感？

而球员这边，特别是那些自视甚高，球队或者公众舆论也将之捧得很高的新秀们，他们也通常会坚持说“不知道有新秀墙这种事啊我只是有点起伏而已罢了”，就像铂金所做的那样，就像小飞鼠斯塔德迈尔所谓“如果你不去想什么新秀墙，那就不存在什么新秀墙”。

毕竟，在NBA球员哲学里，承认自己撞墙，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尤其对于那些备受期待的新秀们来说，不啻于承认自己无法以一己之力扛起一支球队。因为在观众眼里，真正牛逼的超巨，都应该在新秀年里持续输出绝不断档，历史上从拉塞尔到天勾魔鸟到乔丹再到乐邦们莫不如是，像邓肯这种球星，甚至要到40岁才会第一次撞上新秀墙。

心疼的抱住撞墙的自己

虽然并非每一位天赋新秀都最终能够成为天赋，但至少能做到咬紧牙关罔顾事实地宣布自己仍在坚持，关于这一点精神面貌，前蜂王初代大胡子戴维斯一语中的：“你是来打球的。你拿钱就是干这个的。想取代你的人多了去了。你不能想什么新秀墙，说什么‘我累了我不想打球了。’你必须继续打球。这就是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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