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德罗赞,弱化版的乔丹
就看这个球。看,背弓,向底线试探,转身飞起,中距离,后仰跳投。
唰,2分到手。
这是上周四上午,公牛正在客场大战开拓者,我走进办公室的会议室,正看见德罗赞的这一球。我不禁脱口而出:卧槽,乔丹。
我记得有一位名人说过:乔丹不过就是个加强版的德罗赞。
我虽不同意这句话,但在此刻,这句话反过来我可以接受:德罗赞就像个弱化版的乔丹。弱化了多少不好说,但他那一球的姿态,确有帮主之风。就像你在当代乔丹莱昂纳德用他的大手举球劈扣之时,也能寻到乔丹的踪迹。
无论如何,这一季开局迄今,德罗赞毫无疑问是联赛里最大的惊喜之一。场均26.6分5.3篮板4.2助攻,得分榜高居第五。在每周球星战力榜上,德罗赞甚至数次入围联盟前五,成为MVP话题里虽然不可能当选,但可供提名的人选之一。我的意思是,你不会很看轻德罗赞。你知道他有一定的实力。但在大多数人的概念里,他也不是不厉害,他也没有那么厉害,他就是还行。
在32岁的德罗赞来到公牛之前,他在马刺迁延岁月三年,场均得分徘徊在21到22之间。在后GDP时代,没能给马刺留下多少记忆。两年前,在与掘金的季后赛上,马龙教练只祭出一招克莱格,就完全镇压了他。他已经远不再是能影响联盟甚至分区走势的运动员之一。不投三分,让他在这个时代里存有巨大的短板,仿佛无法再真正决定比赛。这就是很多人在赛季前并不真正看好公牛的理由。如果球还拿在拉文手中,不投三分的德罗赞看上去未必兼容。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詹姆斯和浓眉,或者湖人总经理佩林卡,最终在德罗赞和威少之间还是选择了威少。
但现在,德罗赞俨然是不同级别的运动员了。不只是比赛本身,在那之上,你在他身上看到的信心和生气都截然不同。他仿佛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的动作速率,进攻的坚决性,都比此前提升了不止一档。公牛解决外线适配性的方式,是让原本球队的核心拉文更多打无球。
这世界就是这样,谁会得多,谁就更多作出调整。就像詹姆斯和威少一起打,只能詹姆斯去打无球。公牛让真正的核心后卫球哥也去更多打无球,接球跳投。只要德罗赞在场,就尽量把球放在德罗赞手里,让他发动进攻。这某种意义上相当于,让德罗赞成为球队的第一持球点,让他去决定球队的上限。你现在回头看,不得不赞叹,公牛的管理层和教案组在休赛期做出的这个选择,多么富有判断力和前瞻性。他们是怎样判断德罗赞能在公牛再次被激活的?或者,他们的专业性已经帮助他们预判出了在不同尺度的吹罚规则下,德罗赞将成为天选的版本之子?
我不知道德罗赞的重生和他的个人训练、个人心态有多大关系。毕竟我们都不认识他,也没有看过他的个人训练。开赛以来,人们都在讨论在新版本之下,谁受到的影响最大?哈登,利拉德和特雷·杨,阿迪达斯三杰集体上榜。但如果是反向,谁是新规则,新尺度下的最大受益者?在我心里,就是德罗赞,没有之一。
新规则,新尺度的原则和影响是什么?第一,严抓进攻运动员前后左右乱跳和进攻运动员夹臂。谁原本小动作最少,谁最心无旁骛,谁现在打球就越自如;第二,吹罚尺度变宽,鼓励对抗,鼓励身体接触,谁身体好,对抗能力强,谁就占优势,谁就能在新尺度下如鱼得水;第三,新尺度下催生的进攻黄金区域,一定程度上逆转了过去多年流行的魔球理论。因为鼓励对抗,运动员想在三分线外启动摆脱,直接投三分的难度骤然增大,因此本季三分球联盟命中率降至历史低点,想靠三分球投死对手非常艰难。也因为鼓励对抗,在篮下区域的频繁对抗里,裁判往往不吹,篮下终结的难度也明显增大。因此,进攻的黄金区域像20年前一样,重新回到了启动突破之后,三分线内,在三秒区边缘之外的中距离急停跳投——麦扣的看家法宝。
你看,所有这三点,小动作少,对抗能力强,中距离看家法宝,这个运动员画像是谁?这不就是德罗赞?
上赛季德罗赞场均21.6分,排在联盟第25。现在他26.6分,联盟第五。向上飞跃20位,在运动员没有经历严重伤病的背景下,这是不可思议的大幅跳跃。在与锋线二三号位其他顶级得分手的比较里——米切尔、布克、乔治,作为球队的头号得分手,能保持住跟上赛季相同的得分级别已属不易,而德罗赞在新尺度里仿佛龙入大海,虎上深山。就好像这才是他久违的地盘。如果你考虑到,他身边还有一名联盟第四的得分手拉文,因此德罗赞其实不是公牛出手次数最多的球员,这种版本的适应程度带来的惊奇感更加夸张。
虽然我从不否认,个人努力的影响,但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成败往往首先是天时的顺逆。德罗赞是活在中距离的人,当中距离复兴,德罗赞自然复兴。让我们看看本赛季迄今联盟前五得分手的中距离:从16英尺到三分线,也就是从5到7米这个距离,库里的命中率有匪夷所思的72.7%,杜兰特是65.9%——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是那么恐怖的,毫无死角的杀手。德罗赞的队友拉文,在这个区域是44.7%,以不擅长投篮著称的字母哥,本赛季在这里有44%,也足够让人尊重。而德罗赞的出手,常常要更下沉一步,在10到16英尺,也就是标志性的突过三分线,在进入重兵镇守的三秒区之前的距离。德罗赞有28.4%的投篮来自这个区域,如此大的出手比例,命中率是惊人的52.5%。
就在这儿,我就活在这儿。
这就是我,一个宿命论者最标志性的理论。我们总欺骗自己,顺便也充满正能量地欺骗别人,你要努力啊,你造我有多努力吗。但事实上,你看这时代的弄潮儿,他们不是不努力,但往往他们火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火起来的。
德罗赞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跟麦扣摆到一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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